一米八八八八八

hey。
写啥看心情。家中双黄不倒外面墙头飘飘(…)偏好是为朋友两肋插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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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守护者/武藤肖】枪


*逻辑喂狗注意!(…)


武藤半夜来过。茧层厚重的,冰凉的食指尖端刚刚触上肖途前额,一种邃然的寒意立刻贴着半层皮肤深入颅骨。肖途稍稍打了个颤儿,于深梦之间倏然生起恰被毒蛇缠绕脖颈的奇异念头。

那毒蛇似乎异常害怕肖途倏然的惊惧,仅仅一刹便缩回巢穴,留下深远的绵长的叹息。那根本不像是自发源于喉舌的声音,反而趋近避无可避的逃兵,屡受挤压,终于粉身碎骨地逸出鼻端。

肖途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知道武藤半夜来过。

梦是奇妙的。柏拉图会认为在梦里看见烈火能令人口干舌燥,弗洛伊德则会认为在梦里看见烈火是因为口干舌燥。肖途口干舌燥地甩去袖管上,发尖上,体肤上每一处挥之不灭的灼人火星,从包裹周身的热浪之中挣扎着脱离的一刻,竟然开始想念那条毒蛇的寒凉。

肖途睁眼,还未完全清醒。昏暗的光线浸没整个房间,就像什么质感浓稠的透明液体,将一切以秒计数的事物尽数放慢,再将一切以分贝计数的事物尽数缩小。

无边的死寂中央,肖途摸到手边形状熟悉的硬质物体,外壳冰凉,仿若毒蛇。于是他单手揉弄着脑侧饱胀欲裂的穴位,单手将那物什小心举起。

是一把枪。那漆黑的,深不见底的洞口凝视肖途的双眸,仿佛即将从前至后将他穿透。

嘶。

肖途出现片刻幻听,就好像毒蛇刚刚在他颈边吐出乌光的信子。

他稍稍立起身子环绕四周,随手把枪塞在腰后。无疑,周边的装潢熟悉得可怕,但即便如此,这方小小的房间却依然是他未曾踏足的地方。难以言喻的熟识感与陌生感交加混杂,涌上心头,倒是带来些许奇异的安心。有谁的名字随着满室沉稳庄重的樱木香气拢聚一同,不紧不慢留待现行,只等肖途亲手将环萦的云雾拨个干净,探明那人真身。

肖途将手放上门把,小心翼翼地转动。

咔哒。

门没锁。


“肖君,早安。”

本该摆放文件的茶几一反常态,反而真正尽到了作为茶几的职责——盛放茶具。空气中交相混着沉郁的木香与清澈的茗香,无孔不入地钻入肖途衣袖。

“武藤领事,您…”

肖途正襟危坐。记忆仅仅停留在三日之前,在他高烧昏迷之后,武藤为什么会找到他,又为什么会将他带回这里?

他不敢轻举妄动,只低头假意凝视小巧精致的骨瓷白杯,暗暗观察对面人每一个微小的神情变动。那把手枪依然咯在腰间,明明是最为冰冷的物件,却让人感觉像是着了大火,正在焚烧西装裤下每一寸包裹的皮肤。

“不必再叫领事。”武藤手法笨拙地倒上茶水,致使茶柱入杯的流水声音忽大忽小,看上去就不像一个经常倒茶的人。“叫志雄吧,家乡的朋友都这么称呼。”

“志雄。”肖途谨慎地重复,笨拙得就好像倒茶时的武藤。

“肖君,本想与你好好叙旧。”武藤一句说罢,刻意制造什么庄重气氛似的,安静地看着肖途端起茶杯,小口啜饮,稍加品味,最后放下茶杯,沉默在这一整个过程中不动如山地保持,压迫着肖途的神经。

“但是时间已经不多了,用中国人的成语来说,我们,开门见山。”

武藤花费接下来的整整五秒用来掏出身后乌漆的手枪,姿态从容恍若闲庭信步。那枪口就像随时都要吐出信子,直洞洞,黑漆漆,朝着肖途所在的方向展露贪婪。

没有人受伤,但是没来由地,难以言喻的血腥味道涌上鼻腔,一下阻塞肖途僵硬的喉咙。

身份暴露了?

“肖君,日军已经投降,像我这样的人,留在这里必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武藤稍稍探身上前,一路摸索着从肖途腰后提出那把冰冷的手枪,端详片刻又塞回肖途手里。肖途只感觉到武藤骨节分明的手指挤入他的指缝,枪茧密布的掌心附上他的手背,引导他将枪口抵上自己的胸膛。

“肖君,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在锄奸大队的风浪之下,你依然选择和我一起出入各大场合。

“为什么在所有人巴结浅野的时候,你会来给我通风报信。

“我本来以为你这颗棋子实在太好利用。好利用得过分。可是谁能想得到呢?肖君,谁能想到,我武藤志雄才是你的棋子。

“我没说错吧。肖君——或者,胡峰。”


空气过分地紧张。

肖途不是没有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此刻却莫名其妙失了声音。只要他扣动扳机,只要他稍勾食指,只要他把枪继续抵在武藤胸膛,蓄势待发的枪子儿就会在顷刻之间夺走他的生命。

这是一场博弈吗?还是说,这是一场交易?

“肖君,让我们都为彼此贡献一个实现人生最后价值的机会吧。”

武藤松开肖途的手,复而握住一团空气。他看见茶盏之上氤氲的烟气,朦朦胧胧好像要盖过一切,又似乎未够资格,显得渺小。

肖途想起永生难忘的第一支烟。

杀师之仇历历在目,可从那之后风浪种种,武藤的照拂,武藤的庇护,又该如何弃顾?

肖途将枪口死死抵在武藤胸膛,武藤也将枪口对准他鼓动的太阳穴位。鬼使神差,他总觉得武藤心脏的搏动于此恰好合上自己脑侧穴位的鼓动,静默共奏没有旋律的乐曲。

一下,两下。

肖途在心里默数。

一下,两下。

武藤说:“肖君,男子汉大丈夫。”

一下,两下。

武藤说:“肖君,我们各自开枪。”

肖途额前出了汗,细细密密附在发尖,带来些微不适。他明白,这是一场单方面的交易。

武藤要交易生命,用肖途的死换来所有他已知机密的湮灭,用肖途在与敌人搏斗之中的死亡还给一位没有档案的地下党员身份与姓名;为了对此一切赔罪,他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伴手礼,同时规避落入敌人手中之后难以承受的卑微,真正穿着家乡的衣服,在尚且意气风发的时刻里,踏上黄泉。

但为什么非得是他肖途来做?

肖途觉得残忍。

“肖君,我明白你在想什么。”武藤说,丝毫没有人之将死的惶然,“你在想‘为什么非得是我?’……你要知道,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朋友。”

武藤停住片刻,从喉间叹出半口气来,肖途确认,他半夜真的来过。

“我,思考了很久,肖君。我想,如果非得死在别的土地上,非得死在一个中国人手上。

“我会希望那片土地是你脚下的土地,那个中国人是我面前的中国人。”

武藤的语气波澜不大,一如往常交代任务分析局面那般冷静,就好像声声句句“死亡”说的是别人的事情。肖途终于明白,这个可怕的男人从来不是漠视别人的生命——如此关头,他甚至根本也并不在意自己的生命。

“请肖君尽快动手,我们路上相见。”

肖途还是觉得残忍。

他实在不愿意对着武藤扣动扳机,又实在说不明白原因。敌人此刻就在眼前,他却起了临阵脱逃的心思。——绝不是为了自己的性命。

肖途止不住地发颤,某个瞬间他以为其实颤抖的是世界,而非自己。

这算什么?叛国吗?

肖途用尽所有气力试图打心底斥责面前的男人,斥责他冷血无情,阴谋多端。然而此刻令肖途斥责至此的男人,曾经赏识重用肖途的男人,坐在夜总会前向他展露无奈又稀有的脆弱的男人,对他说出“我真的把你当成朋友”的男人,竟然成为无数重叠的胶片,拥有同样一张坚韧的面容。

肖途还是觉得残忍。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武藤也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思考余地。

四周没有立钟,肖途也没有机会观察手表,客厅罩着柔软的冷光,窗户内侧也遮上墨绿涌动的暗纹厚帘。整个空间之内,流动的时间分崩离析,溅落遍地。这一秒可以等同于静待世纪的煎熬,这一秒也可以等同于昙花盛放的叹惋。

距离武藤扣下扳机过去零点一秒,肖途随之扣动食指。

嘶。

寒蛇吐着信子,肖途掌心着起火来,那里冰凉的手枪触感顺沿虎口向上蜿蜒,直至灼烧他的心脏。


肖途知道武藤志雄一直很想听听家乡话。纵使他的中文水平比同龄日本人都高上一阶,纵使他天资聪颖,也还是逃脱不开会把“日本”说成“立本”的谜之诅咒。

也还是逃脱不开曾经数次被肖途暗暗嘲笑的命运。

还是母语好。

其实肖途自己说日语时也时常这么想。

肖途已经很久没说日语了。他撑起黑伞站在泥地中央,暮春三月弥漫肆意的樱木香气怕雨似的,争相簇着往伞底乱钻。肖途弯下腰脊,让黑伞停靠在一方小小的墓碑上边,似乎指望这香气笼住逝者安息的魂灵。

这里不是武藤的家乡,这里不是武藤的墓碑,土下几寸也没有盛放武藤朽烂的尸体。

他指望什么呢?他还能指望什么呢?

难道指望武藤漂泊的灵魂从乱葬岗回到家乡,难道指望武藤端坐于此,用一贯的煽动性强烈的语气替他分析大局吗。

这是一方空荡又自私的墓碑,除了空荡又自私的怀念以外,什么也没有剩下。

“晚安。”

肖途开口,说着并不属于自己民族的语言。说着那个他所憎恶的民族拥有的语言。

这是如今他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了。

“晚安,志雄。”


黑伞留在原地,肖途转身离开。他后腰咯着把乌漆漆的手枪,淋了雨,火辣辣地发烫。

这是武藤志雄曾经使用的一把配枪,是武藤志雄用来瞄准他太阳穴位的那一把枪。

是一把从头至尾都没有装填弹药的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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