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八八八八八

hey。
写啥看心情。家中双黄不倒外面墙头飘飘(…)偏好是为朋友两肋插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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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条/磊兴】画眉

*磊兴师徒组
*大概是民国
*你猜是HE还是BE
*文风前后变化好大是为什么xxx有点迷

街坊四邻都在传,“那上面”又开始抓人了。
至于“那上面”指的是什么,倒是没人敢说。
邻街的郑太太,早几年前死了丈夫,空留下足够养活这女人下半辈子的大笔家产。整日没有什么事情,偏喜欢在街口坐着,与人唠嗑。
而今她穿着花花绿绿的绸袍——约莫是今年刚刚开始流行的款式,一把五香瓜子在手心里哗啦啦响,喋喋不休不知道又说着些什么。说到兴起处无心转了眼,瞥见土墙旁边站的个小伙子,面庞白净,藏青色衣裳平平整整挂在瘦削的肩膀上面,一副乖巧的模样。郑太太“呸”的一声吐了瓜子壳,止住话头,手指在身侧的衣料上面随意蹭蹭,朝那小伙子开口。
“艺兴啊。”
那小伙子姓张,名艺兴,是被黄师父黄三石一手带大的小戏子,如今在行业间已经有了些名气。
张艺兴在街坊间也常被太太们当成谈资。平日里聊天,但凡提到他,没有一个不会说上一句“这孩子身世可怜啊”的。久而久之仿佛成了什么不成文的规矩,好像每次不说上这样一句话,心里就痒得厉害似的。
张艺兴身世的确是可怜。四岁的时候便因为战乱失了父母。好在上天还是有些人情味儿。那时候张艺兴坐在破败院子门前的土堤上面,狠了劲儿地放声大哭,鼻涕眼泪一起滴答答落在地上。黄三石路过听见哭声,心里奇怪,叫人循着声音找到了张艺兴。佣人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张艺兴抱回来,黄三石一看就笑了,往人腻着汗珠的手心里塞了颗糖:“生得这样好看,不如今后就跟着我学艺,如何?”
张艺兴只顾低头剥着糖纸,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黄三石在当时是艳惊四座的花旦。说是黄三石,但其实人家真名却比三石要文雅得多,是单名一个“磊”,取三智一心之意,颇有些讲究。起初黄三石还没成名的时候,就靠给些工人们唱戏来补贴家用。那些工人间有好些个没多少文化的,看着几根木头搭的戏台,前面专门放了标注唱戏人名字,曲目,以及角色的牌匾,偏偏却不认得“磊”字,常常急得红了眼,不知怎地就喊出“黄三石”这样的名字来了。
“艺兴啊。”郑太太又唤一声,唤得张艺兴回了神,带些歉意望过去。
“这不,好些天没你师父消息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啊艺兴?”
张艺兴呆然地立着,没有一点表情的面庞被深色衣服衬得苍白。
这孩子从小就白,白得跟小绵羊似的。性格也像小绵羊。黄磊最乐意看他幼年拽着自己袖子时候小心翼翼往上望的,湿漉漉的眼睛,黑亮得好像被晨雾洗过,像极了哪种可怜兮兮的小动物,紧紧跟在人边上,生怕被抛弃。
事实上黄磊没有提过要抛弃张艺兴的,他连想都没有想过,打一开始他收养张艺兴起,就已经决定了要好好待他。很久以前他和张艺兴一起去镇子附近的庙里拜过佛,张艺兴写完了祈福纸,薄薄的一张,透着阳光能隐隐约约偷瞧见未干的墨迹,黄磊伸颈过去想要看看,手里刚写好的纸条却被张艺兴先一步抢走。他只好把手背在棉布长衫后面,低头去看张艺兴读字时候的神情。那时是傍晚,张艺兴的脸埋在寺庙屋檐深深的阴影下面,看不分明。张艺兴看了很久,黄磊也看了很久,张艺兴看的是祈福纸,黄磊看的是张艺兴。
其实那纸上面只有五个字,也不难懂,他不明白张艺兴为什么看了那么久,直到纸面突然被滴下来的水珠儿压弯,墨迹湿濡起来,慢悠悠地延开余调。黄磊一下慌了,手忙脚乱地提起袖子给张艺兴擦眼泪。其实手忙脚乱这个词语极少出现在黄磊身上,他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从容不迫的。好像就算是下一秒天要塌了,他也会继续唱着他的戏,慢悠悠,慢悠悠地给自己续上茶水。
已经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了,张艺兴成了黄磊心尖尖上的人,处处宝贝着,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
张艺兴哭得整个肩膀都轻颤起来,毛茸茸的头顶一下扎进黄磊怀里,扎得黄磊哽了一哽,心脏开始剧烈抽动,像躁动不安的萤火虫被关在玻璃瓶子里,到处乱撞。他安抚性地抬起手,慢悠悠在张艺兴头顶上轻拍,然后顺着一条直线,从头顶划过张艺兴光滑的脖颈,落在背上。黄磊用余光看见自己刚刚写的纸条,上面只有五个字,“艺兴,要幸福。”
大约是此前没人和张艺兴说过这样的话,这孩子才会哭成这个样子的吧。黄磊想。着实让人心疼。
后来张艺兴又独自去看过那棵挂满祈福条子的大榕树,黄磊写的纸条淹没在大片大片的红色之中,早就已经看不见了。
张艺兴大一点之后,黄磊开始教他画眉。以往张艺兴上台,眉线都是黄磊亲自替他描画的。张艺兴很享受那样一种酥酥痒痒的感觉,好像心口被谁轻轻搔着,一下又一下。他特别喜欢趁这样的机会偷偷朝黄磊瞄过去,看师父脸上认真的神情,专注之中又携了些辨不清的缱绻。
张艺兴什么都学得很好,尤其是画眉,炉火纯青,精妙入骨。但他没有和师父说,甚至没有在师父面前表现出来。他一次又一次地,任性并且心甘情愿地做着学不好画眉的笨孩子,就是想让黄磊亲自给他画眉。这大概是张艺兴一生中为数不多的任性。现在想来,黄磊大约的确是都明白的。但他也没有选择戳穿,而是依然一次又一次地,原谅学不好画眉的张艺兴,一次又一次地为他画眉。这大概也是,黄磊一生中为数不多的任性了。
张艺兴又想起黄磊的神情,无论是写祈福纸时候的,还是替自己画眉时候的,亦或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给自己塞糖时候的,都显得那样温柔而令人印象深刻。
郑太太说的是对的。黄磊很久没有出现了。
大家都不清楚。张艺兴知道得明明白白。
两个星期前,张艺兴在街边上看到卖扇子的小摊,其中一把白骨白面的,上面题着诗,颇有些温文儒雅的意思。张艺兴立刻想起黄磊。黄磊也经常像这样,不紧不慢,温温润润,说话的时候好像嘴里含了珍珠,每说一个字,都要吐出来一颗,把每个字都包得圆润无比。张艺兴把扇子买回去,黄磊非常高兴,还颇有兴致地笑,“这把扇子是好东西啊,看上去能用三十多年呢。”
然而黄磊没能熬过这三十多年,那之后的第三天晚上,黄磊就去世了。
有人投了匿名信举报,说他是地下党,黄磊就这样被抓去接受审问,张艺兴赶到的时候,床上还留着黄磊没来得及换好的衣物。严刑拷打两天,黄磊什么也没有说,对方见审问无果,便把人杀了,抛尸在乱葬岗里。
张艺兴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可笑,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突然去世了,然而关于他的死,他也只能知道这样一点寥寥无几的信息。
那天晚上下着雨,张艺兴一个人跑到乱葬岗把黄磊背了回来,好好一张白净的脸,硬是给弄得沾满泥污。
后来,张艺兴给黄磊办了一场葬礼。
这场葬礼只有两个人参加,一个是张艺兴,另一个是黄磊。张艺兴用一片白布盖住黄磊的尸首,低头去看。他的面容被掩盖在白布巨大的阴影下面,就着烛火也只能隐隐约约望见一点。那一天,张艺兴看着黄磊发了很久的呆,他明白,师傅终于还是把他给抛弃了。
第二天张艺兴要上台演出,他举起眉笔,手抖得厉害,好不容易定下心神,画到眉角,却不知怎么突然顿了一顿,眉笔留下道凸出来的小弯,在白得吓人的厚重粉底上,显得格外尖锐刺眼。
张艺兴突然丢了笔开始呜呜地哭起来。
“师父,我怎么…我怎么连画眉都画不好了呢……我怎么……”
张艺兴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郑太太已经带着瓜子走了。
他沿着长长的青石窄巷绕了几个圈,然后轻车熟路地站在一扇早已老化的门前。门后是一座破败的院子。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黄磊的地方。
张艺兴坐在土堤上面,小声呜咽起来。
这一次,却是再也不会有人来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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